程钧一怔,只觉得脖子上寒气逼人,必然是一口不凡的利剑,一刹那间,不管心中转了多少心思,脸上看不出有任何变化,淡淡道:“前辈这是何意?若是认为晚辈招待不周,晚辈认罚。”
张延旭微笑道:“装傻充愣?你可知道你犯的是犯上之罪。道门的规条严明,你这样的胆大妄为之徒,门中是绝不能留的。”
程钧听了,依旧是毫不动容,道:“前辈是道门的高人,我只有高山仰止。您说的话自然是对的。您若认为我是大逆不道,那也没有晚辈辩解的余地。随您处置便是。”说着双手背在后面,好像有几分束手就擒的意思。
张延旭道:“事到如今,还敢强口——我虽然有权就这么处置你,但我看你小小年纪也有些傲气,就叫你心服口服。我先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是道门的前辈?”
程钧倒是真的一怔,道:“您是筑基元师,自然是道门的前辈,这还用问么?”
张延旭道:“道门的前辈,和修道的前辈,这其中的分别你难道不知道?”
程钧脸色微微一变,稍微一低头,被颈中长剑的寒气一凛,再次抬起头。再次抬头的时候神色又恢复了原状。
张延旭道:“你若不知道我是从道宫中下来的前辈,怎么会在我面前一再哭穷?就算同是道门的嫡传,倘若我是道派或者其他州郡的守观道人,你如此哭穷,不但不会有丝毫改善,反而只有徒增厌恶。你这么聪明,难道会不懂这个道理?”
程钧露出一丝苦笑,道:“这不是还是惹怒了你了么?”
张延旭道:“那又不然。倘若不是后面的事,我也未必如何生气,说不定回去之后,会在宫主真人面前谈论一二。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掩饰。不然不会轻易地叫出本地子孙观的观名,让你看破了我是道宫来人。”
程钧道:“倘若您想要掩饰,或许我就看不出来了。”
张延旭淡淡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既然想要问道宫要求补贴,为什么在树林中一直装傻充愣呢?”
程钧失笑道:“这个从何说起?好容易遇到您这样的前辈,我抖机灵还来不及,哪里会装傻呢?”
张延旭道:“在树林中,我几次探问本地的鹤羽观,你既然知道我是道宫中人,怎么会连一句邀请我进观中坐坐的话都没有?还要等我明确表示乃至明示,你才不情不愿的让我进观。倘若你是个年轻识浅不懂事的,那也就算了。可是你明明老成的很,又有求于道宫,居然不但不主动相邀,还在外面推三阻四,这其中未免有些不对吧。是不是鹤羽观不方便让我这个道宫道士进啊?”说着,目光灼灼,盯着程钧。
程钧目光微侧,不与他相交,张延旭道:“还不肯说么,非要等我替你说出来?你们老观主哪里去了?”
程钧脸色终于松动了,目光垂下道:“老观主……出外云游……”一句话说的也没有什么底气。
张延旭道:“我真想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好了,我来告诉你——一般称呼观主的时候,前面不会带什么词,观主就是观主。何况鸣升道长年未满六十,对于修士来说,根本不算年老。为什么称呼老观主?除非下面还有新观主。”
话音未落,程钧突然身子一矮,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倒,道:“请前辈高抬贵手。”
这个动作幅度并不小,他动作又快,全然无视颈中的白刃,张延旭手中长剑一侧,将剑锋转过,并没有伤着他,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道:“你叫我怎样高抬贵手?就像你刚才所说的,给你两年时间么?等着你们小观主长大,足够接掌鹤羽观,避开道宫的掌控?道门之中既然有规条在,那是用来遵守,而不是用来糟蹋的。”
程钧道:“一年时间,只要一年时间就可以了。”
张延旭默然不语,月光照在他脸上,带出半面阴影,显得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道:“把你观中的道谱,道志拿来给我看吧。”
程钧犹豫了一下,道:“无论是抽取道谱还是道志,都要道门的手令。否则就是道门的真人,恐怕也……”
张延旭手指轻轻一弹,一道金光出现在手掌当中,道:“你自己看。”
程钧抬起头,只见那是一枚不过手指长短的小令牌,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通体金光闪烁,氤氲难明,好像整个令牌都是由一道金光化就的,定了定神,才道:“这难道是……上人金霄令么?”
张延旭淡淡道:“我就说你见识不错,果然不比寻常。寻常道士就是知道金霄令三个字,也不会知道上人金霄令的。怎么样,能看你观中的道谱么?”
程钧终于释然道:“既然是上人驾到,在下不敢违逆。上人请。”
这一番做作,看来是有效果的。
回到鹤羽观,程钧先找到景枢。景枢见到程钧和张延旭独自出去了,心中难免惴惴不安,等到见两人回来,一切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程钧请景枢开观主室的档案柜,任张延旭观看。将景枢留在观主室里,自己却退了出来,等在院子里。
倘若这一关能过,自己的这番做作,就有八分成功了。
程钧本人虽不说算无遗策,但步步为营还是说得上的,世上没有十分把握的事,但是若是一件事成功的概率少于八成,他是不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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