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渔夫居然认出了废帝的身份,韩孺子等人惊愕不已,金垂朵反应最快,腾地站起,过程中已经弯弓搭箭,对准了目标,“早知道你有问题。”
老渔夫微笑道:“金姑娘小心。”
“你也认得我……应该是你小心。”金垂朵将弓弦又拉开一点,距离如此之近,她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射偏。
老渔夫手持长蒿指指水中,金垂朵用余光瞥了一眼,险些尖叫出声,水里竟然有好几只手掌按在船身上,她立刻调转弓箭,那些手掌却消失了,显然都躲在船底下。
另外三人也发现了异常,一个拔刀,一个抽剑,只有韩孺子两手空空。
老渔夫道:“诸位无需紧张,我们并无恶意,请上岸,将兵器留在船上。”
“休想。”金垂朵视弓如命,平时睡觉都要放在身边,怎肯轻易交出,说着话,对准老渔夫就要放箭。
老渔夫手中长蒿在水里一戳,潜伏于船下的数人开始动手,小船剧烈摇晃,站稳都难,更不用说瞄准射箭,丫环蜻蜓尤其害怕,抱着包袱颤声道:“小姐,我不会游泳……”
金垂朵也不会,一想到落水之后的窘迫与狼狈,她服软了,“停手,我们上岸便是。”
老渔夫又在水中戳了一下,小船逐渐恢复平衡,金垂朵很不服气,她有把握立刻射杀老渔夫,可还是逃脱不掉落水的结局,犹豫了一会,终于恨恨地放下手中的弓箭,金纯忠和蜻蜓松了口气,跟着放下刀剑,四人陆续上岸。
水下的人露面,原来是三名十多岁的少年,只穿短裤,跟鱼一样灵活,翻身跃进小船,拿走兵器,高高举起,向老渔夫炫耀。
金垂朵转过身,心中恼恨不已。
韩孺子向老渔夫拱手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请问老丈怎么称呼?”
老渔夫跳到岸上,将长蒿扔给一名少年,拱手还礼,笑道:“陛下太客气了,我姓晁,名永思。”
“河边寨的晁化……”
“是老朽犬子,我刚得到诸位离寨的消息,正想去通知其它村寨,未承想一出港就与诸位遇上了。哈哈。”
“消息传得这么快?”金垂朵不太相信。
晁永思一笑,对船上的一名少年说:“泥鳅,去通知寨子里的人。”
少年答应一声,跳上岸,钻进芦苇丛中,抓起一件衣裳,边跑边穿,那些芦苇密集得几乎没有落脚之处,他却如履平地,跑得飞快,一会工夫就消失了,比在水中划船可快多了。
金垂朵小声道:“他们只有三人,咱们……”
不等她说完,芦苇丛中又走出将近二十人,男女老少都有,手持长蒿或钢叉,站在晁永思身后。
金垂朵无话可说了。
晁永思道:“前面不远是晁家渔村,陛下打算休息一会,还是立刻回河边寨。”
“休息一会。”韩孺子说,虽然再次落入重围,他仍然保持镇定。
那些渔民全都又瘦又黑,一脸的穷苦相,虽然手持兵器,却没有咄咄逼人之势,似乎比被俘的四人还要紧张。
晁永思带路,渔民们簇拥着俘虏回村,不敢靠得太近,跟在后面小声议论,一名大胆的少年突然跑到前边来,看了一眼韩孺子,转身跑回人群中去,兴奋了好一会。
芦苇丛中的小路极为隐蔽,若无人引领,四人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村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晁永思将他们请入自家院中,搬来两条长凳请他们坐下,“屋中脏乱,就不请四位进去了。”
又有数人赶来,加在一起三十来人,差不多就是渔村的全部居民,不是老弱就是妇孺,没有一名青壮年男子。
在这种情况下,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韩孺子只是掩饰得好,他在皇宫里有过多次被人围观的经历,算是比较有经验,在人群中找到一名几岁的孩子,对视片刻,露出一个笑脸。
孩子吓得躲在大人身后,众渔民轻声惊呼,对“皇帝”会笑感到很惊讶。
金家兄妹却不自在,尤其是金垂朵,手中无弓,她就像是失去了左膀右臂,看到韩孺子居然还能笑出来,她和哥哥都很意外。
不久之后,一名矮壮的汉子推开人群,冲到韩孺子面前,极不客气地打量,“你就是皇帝?”
晁永思喝道:“驴小儿,不得无礼!”
“什么礼不礼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今天我就要试试。”驴小儿的确是一副驴脾气,挽起袖子,真要上来扯拽。
晁永思上前将他推开,“不成器的家伙,你从哪来?来做什么?”
驴小儿挠挠头,这才想起自己有任务在身,“晁三哥说了,谁逮到皇帝就留在原地,他带人过来。我来的路上碰见小泥鳅,他说皇帝在这儿,我赶快过来看看,昨晚我错过了。这个皇帝白白净净的,是真的吗?”
“难道你以为皇帝长得都跟你一样?”
晁永思挡在中间,驴小儿总想绕过去,但是不敢推搡,目光一转,看到了坐在另一条长凳上的两名女子,指着金垂朵说:“这个小姑娘也白白净净的,是皇后吗?”
“我不是。”金垂朵气愤地说。
晁永思道:“赶快回寨子里去,这没你的事。”
驴小儿不情愿地向院外走去,“皇帝有了,十里八村的好汉们也要聚齐了,说造反就造反,大家等着吧,就快有好日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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