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着时,常常梦到自己顺着一条又宽又长的河流漫无目的的飘着,周围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不,可能存在某些东西,只是我看不见或是不想看而已。偶尔,在飘到一定的地方时,身边会闪烁起淡绿色的亮光,就像萤火虫一般极为微弱的亮光。每每此时,我都很想睁开眼睛看上一看,能发出如此光亮的物体究竟是什么?是否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可眼皮却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任凭心里怎样的挣扎都是徒劳。后来,我明白了,那些星星点点的亮光是我这种肉体凡身无法触碰的,就好像童话书中精灵,即便出现也只会在年幼无知却纯净的仿佛水晶般的孩童面前,而我,我是……
我是看不到的,每个从漂泊的梦中醒来的瞬间,我都感觉像是重新出生了且重新成长一番一样。记得以前曾某个杂志还是书中读过死后的世界,除了围绕在我身边的奇妙的光亮以外,其他的描述倒是很符合。渐渐的,我开始接受梦中的就是死后世界这一解释。每当陷入深眠,自我的意识完全与身体隔断的刹那,我才能进入到那个世界。如果哪天只是浅眠,意识处于似断未断的状态时,拥有的无非是无尽的朦胧感,因而,每次从这样的睡眠中苏醒之后,也总是带着一种恶心不适的眩晕。
除了梦,我有时也能听见许多声音,是一阵阵类似于野兽的嘶吼发出的喊声,那种声音刺耳的难以置信,大脑如针刺般的疼痛,即使用双手捂住耳朵依然能够听见,声音好似直接传到大脑中而并非进入耳内。
我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我曾记得我追着一条野狗来到一所破败工厂的角落,那只狗讨厌我,我一靠近它就发出激动的狂吠。我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幕,就是到现在,每当我从梦中惊醒,闪现在眼前的也仍然是那一幅幅画面。我扑向它,用石头猛砸它的头,然后用刀一下又一下的刺向它的腹部,在它奄奄一息的瞬间用力拧断它的脖子,脖颈处的骨头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无法想象,当时的我心中究竟涌出怎样的情感,是害怕?罪恶?兴奋?还是冷漠到无动于衷?如此残忍的行径我做过不止一次,我控制不住自己,这在我早已清楚。当我发现用利刃刺向那些柔软的肉体却不能为我减轻一丝痛苦,反而身体会颤抖的更加严重时,我才终于意识到我这辈子都好不了了。我,只是头残忍的野兽,被关在了“笼子”里,避免伤害到别人。
对于我这头野兽,大哥就是我的全部,从小时候开始,他就是最疼我的。妈妈总是一副很伤心的模样,跟我说话时态度也有些奇怪,虽然她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但还是让我看了出来。只有大哥对待我像对旁人一样,把我从满是栅栏充满刺鼻味道的牢笼里救出来后,他把我安排在对面的屋子里。他的另一半也很温柔,我常常训斥自己不要给他们添麻烦,我不想被讨厌。除了笑容,大哥很少在我面前露出其他的表情。
……只有那天……
那天,下着大雨,我照旧在昏暗的灯光下画着脑中涌现的画面。突然,大哥闯进来,因为声音太大,吓得我把颜料撒了一地。看着我未完成的画,他竟然在我面前流下了眼泪。为什么会哭,我不清楚,但从那以后,我很少再看见他笑了。他看我的次数递增,可即使来看我,他也不会坐在我身边,而是远远的站在一旁,眼神恍惚。我试图询问,却得不到任何答案,他的变化,使我被囚禁与无尽的彷徨恐惧之中,泪水会不由得涌上眼眶。
不过我还是乐观的相信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
然而——
“于巽,你要冷静一点……你哥哥……死了……”
前两天,许久不见的姐姐(我喜欢叫她姐姐)双眼通红的对我说。
“死了?死了……”我的大脑显然无法接受。
“他被杀了!”
被杀了?为什么?
这时,小时候所感受到的足以停止心跳的恐惧好像复苏了,我全身都在发抖。
我相信我的表情当时一定是无比凝重,所以姐姐的嘴自始至终都是颤抖着,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却无法忍心说出口。
到底会是谁如此的残忍?
也许……我疯狂的甩着头打消突然浮现在我脑中的恐怖想法。一段时间内,我抱着胳膊,缩在床的一角,外面的声音以无法进入我的耳朵。生命的脆弱程度超乎了我的想象,每次想到曾经的我是那么渴望着……不……绝不会……再怎么样那都是……不会的……
她一走进,四周好像升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房间内的一切摆设都变得模糊不清,唯一清晰的是那张望向这边、微微泛着红晕的细致精致的面庞。不知是不是为了迎合仲怡夫人,她走的很轻也很慢,修长的双臂在素色亚大衣两侧有韵律的摆动。走了没几步,她突然停住了,她看到了那盏荷花挂灯,于是有那么一刻,粉红色的嘴唇,嘴角扬起了十分迷人的笑容。
她并没有在那盏灯前停留太久,在站了几秒后便继续跟着仲怡夫人来到屋内,一双灵气逼人的黑眸在环顾了一圈后,蜻蜓点水一般在沈兆墨他们身上停了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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