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滚草的杰西·狄伦失去声息, 另一个精神牺牲的法术波动越发微弱。
哈姆林基本能够猜出发生了什么。毕竟在拉德教的唱诗班待了这些年下来, “精神牺牲”是他们唯一被允许修习的法术。
杰西·狄伦多半陷入了重伤或昏迷,导致无法继续通过印记输送魔力。至于艾德里安·克洛斯,就不久前发生的战斗看来, 多半也没有留下什么余力。
如今他们离开了深渊, 而风滚草的两位成员虚弱至极, 其中一位又明确出现了异化。正是狂信徒们行动的好时机——哪怕事后教皇本人亲自追究, 也无法在程序上挑出错处。只能吃下这个暗亏。
哈姆林搁在扶手上的手心满是汗水。
独眼矮人鲁戈瞧不起人类,哪怕他会因为克洛斯先生的实力认同对方,也不代表他真的在乎克洛斯的性命。
平安回到地表,没有受到致命伤害。他只需要继续假装虚弱,旁观这一切。等这任务结束,自己就能脱离唱诗班, 回到已经不再贫穷的家里。
但是……
哈姆林·埃尔默抬起头,将失明的双眼转向艾德里安·克洛斯的气息方向。
拉德教的叛徒, 罪恶的黑章。原先留在圣地哈特菲尔德时, 哈姆林听闻过不少关于艾德里安·克洛斯的流言。
勾结穆尼教高层,在龙息石争夺战最重要的时刻失去力量,导致审判骑士团的精锐陷入苦战, 元气大伤。更别说身带上级恶魔的交易刻印,引诱“战场圣人”卡希尔·爱德华兹与上级恶魔定下契约。
可是不说风滚草对于兄长的恩惠, 在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中, 克洛斯先生是唯一一个发现自己状态不佳的人。
唯一一个。
哈姆林颤抖着矮下身子, 战战兢兢地试图连接前任审判骑士长后颈的牺牲血印。
兄长在等待自己回家。擅自对教廷外的人——更何况是叛教者——使用精神牺牲是重罪。一旦被发现……
冲动而愚蠢至极, 哈姆林心想。之前他从未想过,第一次想要违逆教条就要承担这种等级的风险。
可如果对方只是想要一点时间,一点用于保护同伴的时间。
克洛斯先生的声音有点颤抖,“辉光的启明星”也会感到恐惧吗?
哈姆林将冰冷的双手交握,颤抖着喘着气。
【仁慈的神啊,一切荣光皆归于您。请赦我的罪,带我走出这泥潭。】
他拼命在心底祈祷,而后不管不顾地将力量输送了出去。
得到力量的艾德里安·克洛斯没有祈祷。
多次恳求没有结果,他干脆利落地接受了现况。前任审判骑士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撑着残破不堪的身躯,脸上带着让人恐惧的平和笑容。
战意从那把破破烂烂的银剑上向周边辐射,但凡有人试图接近,剑刃划过后必然带起扬起一道血痕。无论是盔甲、重盾或另一把剑,在那锐利的气势前统统变得薄纸般脆弱。
考虑到哈姆林自身虚弱的状况,艾德里安不敢索取太多力量。他固执地守在那里,剑技为主,法术为辅,没有后退哪怕半步。
如同一座拥有呼吸的堡垒。
直到现在,又撑过了几分钟了?
新一轮法术轰下,视野染上血红。艾德里安发现自己的呼吸开始不稳。
可他身后的人还是没有醒来。
……那就继续。
自己在逐步向死亡迈进,艾德里安很清楚这一点。接连几场激烈战斗下来,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肌肉痛得仿佛彻底撕裂。过度的失血让他全身发冷。
可他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大了。
多么熟悉的寒冷,艾德里安昏昏沉沉地思考着。就像十六年前?或者十七年前?
应该是那个时候,他第一次遇到背后那个睡不醒的家伙。
艾德里安记不起太多关于那场战争的细节,只记得战争之后焦黑的树干、肿胀的尸体以及铺天盖地的雪暴。在缺乏食物的冬季,人类的自相残杀后是蜂拥而至的恶魔和野兽,抢夺残余的尸体。
悲痛化为饥饿,饥饿化为绝望,随即诞生了暴.乱。
而他踩着厚厚的积雪,一个人在夜晚的风暴中前行。
在战争中失去一切,尚是少年的艾德里安没有太多选择——他不想为了少许被褥和硬面包,就把昔日邻居的头戳在树枝尖上。但他也不想缩在鲜血飞溅、魔兽徘徊的废墟,干等着死亡的来临。
无尽的疯狂中,不够健壮的自己极有可能变为某只野兽或者某几个人的晚餐。
好在他不是走投无路。
不远不近的地方有座拉德教的教堂,他们愿意接受年龄合适的战争孤儿——只不过需要穿越村庄废墟边的树林,走上两天两夜。在似乎不打算停息的暴风雪中,这样的举动无异于自杀。
然而那是他唯一的选择。
风卷着冰碴,抽打艾德里安脸上早已麻木的皮肤。不够厚实的破旧衣物无法抵御寒气,他的双脚早已失去知觉,只能颤抖着数着步子。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所见之处全部是白茫茫的一片。艾德里安甚至渐渐分不出自己是从哪里走来,又要向哪个方向前进。更糟的情况,他或许一直在某个区域无头苍蝇般胡乱转圈。
相距不算近的枯木深深埋在雪里,渐渐在他的眼中化为同一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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