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棠淮点头,她露出古怪的表情,继续说道:“等会我进去之后,你帮我在外面守着,别让大家看我行吗……”
虽然不知道宋微语何出此言,但棠淮还是答应了:“嗯,我会守好的。”
宋微语不断暗示自己,面子什么的不重要,能让奶奶好起来就行。
她做好心理准备,进去房里关紧门,盯着那道瘦弱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奶~奶~我来哄你啦~”
戏腔一出,老太太身躯一震,回过头来一脸惊讶。
“本靓女乃是天仙~听到了您的心声才下凡来了~”宋微语操着现学的不标准粤语,刁起兰花指,小碎步走到老太太身边,“快告诉我您的烦恼~”
老太太直愣愣盯着她,也不说话。
宋微语的动作和笑容快僵了,在心里狠狠吐槽了自己。
这回奶奶肯定觉得她傻乎乎的……
不久,病房里响起爽朗的笑声,老太太拉着宋微语坐下,笑得合不拢嘴,“哎哟,你可真是个鬼灵精,我看他们一个个垮着脸,心情更差了,倒是你会逗人。”
宋微语被说得不好意思了,羞涩地笑笑说:“雕虫小技啦。”
见自己的‘表演’奏效,宋微语趁热打铁问道:“奶奶,您是不是害怕呀?”
老太太的笑容逐渐消失,叹息一声:“是,我怕疼,也怕直接死在手术台上了。”
“呸呸呸,咱们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您肯定会好好出来的。”宋微语连忙打断道。
听棠家人说,一直以来老太太的身体很好,基本没得过什么大病,一听要做手术,心里肯定是害怕的。
不过现在的病情不算严重,做手术不会有多大风险,反倒是拖着不好,病情恶化后就难治了。
所以宋微语一定要好好劝说。
“唉,我想老头子了,他去的那么突然,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愿望,要带我去见他。”老太太语握着宋微语的手,语重心长道,“鱼鱼啊,生老病死,每个人都要经历一遭,我只是顺应天命。”
宋微语差点被说动了,赶紧稳住自己的心态,牢记自己进来的目的,提问道:“奶奶,您知道为什么见不到爷爷吗?”
一听这话,老太太神色微动,摇了摇头。
宋微语继续说:“因为爷爷是个勇于尝试的人,他就不信天命,在粤剧中闯出一番天地。现在的您啊,跟他合不来。”
老太太不语,似乎在思考着。
“您想安静地离开,但病痛不这么想,它会折磨您直至最后一刻,爷爷也不忍心看到您痛苦呀。”宋微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说不动也没辙了。
半晌,老太太小心翼翼开口问:“会很痛吗?”
宋微语挑眉,戏精上身,捂着心口道:“大概是,从头、痛到脚吧。”
“这……”老太太神色慌张,捂住自己的心口,似乎已经感觉到痛感了。
没想到老太太还挺可爱的。
本以为忽悠成功了,老太太突然拐过弯来,‘哼’了一声:“我看出来了,你也在哄我做手术。”
宋微语欲哭无泪,这时手机上冒出来一条推送:【已故粤剧演艺家唯一弟子将返穗演出】。
看来是宋微语查了太多关于爷爷的资料,大数据自动给她推送相关信息了。
宋微语灵机一动:“奶奶,您想看粤剧吗?”
老太太在看到手机上的人时,眼眶霎时红了。
棠家人在外面度过了煎熬的二十分钟,房门终于开了。
“怎么样?”大家纷纷围上来。
宋微语亮起手机给大家看,“奶奶说想去这个地方听戏。”
棠爸爸为难道:“可是她的身体不好啊,眼下应该做手术才是。”
其他人也表示同意。
就在这时,病房里传来一声怒吼:“这不还有几天才手术吗?我又不是断胳膊断腿,看一眼都不行?”
大家被骂懵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宋微语悄悄解释道:“奶奶这话的意思,是会考虑一下手术的事情。”
棠爸爸眼前一亮,“好!妈,我立马去买票!”
大家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看向宋微语的眼神充满着赞许和感激。
巧的是,这次爷爷的关门弟子回来,正是为了给奶奶做专场表演的,所以棠爸爸还没买票时,邀请函就已经发过来了。
演出这天,老太太穿上了最喜欢的衣服,跟着大家来到戏棚里。
剧名叫《红娘》,原来是一部粤剧电影,故事改编自《西厢记》。
一位穿着广绣企领长袍的生角上场,老太太的目光再也挪不开了。
像,实在是太像了,和她老伴的扮相、身段、唱腔相差无几,恍惚间好像本尊就在台上表演。
男主角张君瑞寄居普救寺,邂逅了女主角崔莺莺,不料贼兵围困普救寺,逼娶崔莺莺。
张君瑞帮助崔夫人逼退贼兵后,崔夫人却悔约,不让女儿崔莺莺嫁给张君瑞。
两情相悦之人不能相守,乃是悲剧。
此时崔家的红娘出场,说服崔夫人答应婚事,张君瑞、崔莺莺才终成眷属。
这其实也是老太太和她老伴的故事,他们是自由恋爱,也曾被家长拆散过,只不过他们之间没有红娘,而是凭着两颗赤诚的心走到一起。
剧终时,老太太早已泪流满面。
那位生角没有马上退到幕后,反而走到老太太跟前,作了个揖道:“师娘,这是师父生前一直在练习的剧目,想给您一个惊喜的,现在我来实现他的夙愿了。”
“师父还说过一句话,他说日子已经好起来了,希望您永远平安喜乐。”
说着,他还偷偷望了宋微语一眼。
宋微语悄悄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句话其实是她编的。
老太太捂着嘴,哽咽着说:“我会的。”
棠家人霎时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对宋微语做了个‘谢谢你’的口型。
大家把老太太送进手术室时,棠淮带着宋微语上飞机了。
宋微语也是哭笑不得,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回去的时候多了两大箱特产,“我有种把你家搬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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