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奚亭不是没有醉酒过。
身处在它们这个行业之中,喝醉酒乃家常便饭。
喝进医院更是常事。
只是如同今日一般,不常见。
江意看着被方池和关青二人扶进来的傅奚亭,呆愣了几秒:“这是喝了多少?”
关青将傅奚亭放到江意病房的沙发上,鬓角的汗水哗啦啦的往下淌。
六月,残夏。
距离七月只剩一日。
傅奚亭烂醉如泥的瘫在沙发上。
眉头紧蹙,颇有些嫌弃。
反倒是方池几人到底是真心腹,伺候傅奚亭的摸样颇为得心应手。
几人尚未出去,医生进来拔了针头,江意摁着棉签坐在床上看着沙发上哼哼唧唧的傅奚亭。
一会儿药水,一会儿要上厕所,总之——极能闹腾。
十点,病房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去,徒留一个醉鬼和一个病的要死不死的病鬼。
江意坐在床上望着躺的不省人事的傅奚亭。
盯着他瞧了许久,而后叹了口气,心里颇有些无奈,本是不想管他死活,可实在是不忍心,自己生病,他又哄又抱,到了自己这里,不好太过分。
这其中的不忍有良心上的过意不去,亦有些许情情爱爱夹杂在里面。
走上那个位置的人都知道,有些酒是推不掉的。
江意抱着的毯子行至沙发旁,正准备弯身盖在傅奚亭身上,男人紧闭的眉眼瞬间掀开,尖锐的视线如同利刃般射出来,恨不得将眼前人千刀万剐,可看见是江意的那一瞬间,周身防备倏然卸下,他醉了,但尚还有半分清醒在。
原本擒着江意臂弯的掌心缓缓的松了半分,顺势将人搂进了怀里。
温软的掌心轻轻的安抚着她,沾满酒气的话语顺着江意耳边出来:“吓着你了。”
傅奚亭防备之心及重,江意是知晓的,起初住到一起的那段时日,这人每每夜间都会惊醒,而惊醒的原因只因她起身上厕所。
不过彼时是在豫园,潜意识里大概是知晓的,未曾有过多反应。
可今日,陌生的环境下,这人倏然掀开的眼帘足以代表一切、
江意疑惑了一番,而后伸手轻轻的抚着傅奚亭的脸颊,大指在他脸颊缓缓游走,女人低低的呢喃声也随之响起:“睡吧!不会有人来。”
“乖乖,我喝多了,”傅奚亭蹭着江意的脖颈,娇软的话儿顺着嗓子就出来了。
江意恩了声,摸着他脸颊的手改成了摸着人的后脖颈:“我知道。”
“会生气吗?”傅奚亭嗓音嗡嗡。
江意淡淡的晒笑了声:“不会,我没那么不讲道理。”
“你可以不讲道理,”傅奚亭并不希望江意变成上辈子那样谨小慎微,这于他而言,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找的是妻子,不是合伙人,我不需要你懂事,亦不需要你明事理,宝宝,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江意不知道到底是傅奚亭喝多了,还是自己喝多了。
为什么这个男人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心神荡漾,醉的一塌糊涂。
傅奚亭的酒约莫是喝进了她的脑子里?
男人见自家爱人久久未曾回应,微微抬起额头凝着她,带着询问性的嗯了声?
江意这位才敛住心神,点了点头:“我知道。”
午夜,邹茵在梦中惊醒,睁开眼帘,入目的是值班室里的天花板。
下午从伊恬书房出来之后,便心神不宁。
满脑子都是江意小时候的景象,和她捧着衣冠冢的场景。
这些历历在目的场景像极了毒药。
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她的内心,让她难以喘息。
邹茵从单人床上坐起来,拿起一旁的外套披在身上,拉开了休息间的门准备离开。
值班台的护士见了,有些疑惑:“邹医生,是有情况吗?”
“没有,我出去看看病人,你们休息会儿,”邹茵轻声回应。
护士点了点头。
凌晨三点,邹茵绕过医院长长的走廊走到江意病房前。
病房里,灯未熄。
邹茵站在门口挣扎许久。
那种想见江意,想同她解释的心情尤为迫切。
可即便迫切,也会害怕。
一旦江意质问她,她该如何回应?
还用小时候的那套说辞来搪塞她?
邹茵靠着墙,微微阖眼,泪水顺着眼角而下。
纠结、挣扎、痛心、难忍,等等情绪皆数上演。
三点四十五分,傅奚亭搂着江意的手被压的发麻,微微动了动,本就未曾进入深度睡眠的人也略微惊醒了。
迷迷糊糊抬眸之际,病房的玻璃窗上映入一张熟悉的面孔,江意浑身一僵的瞬间傅奚亭虽未曾回眸,却也透过窗玻璃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
午夜,这又是一场惊心动魄。
邹茵未曾进来,江意未曾开口。
傅奚亭的指尖缓缓的落在江意后背上,轻轻的安抚着,三五分钟过去,怀中人的僵硬渐渐软了下去,脸颊埋进他的衬衫内,有泪水一层一层的浇进他的胸膛。
滚烫的让傅奚亭的呼吸都微弱了几分。
本是醉酒的人这会儿酒醒了了七八分,兴许是睡一觉之后好了些,又兴许是江意的功劳。
傅奚亭将身旁的毯子往上拉了拉,盖在江意身上。
三点五十分,病房里有低低的轻哼声传来,傅奚亭搂抱着江意,鼻息间哼着一首宝贝。
如同每一个午夜哄孩子入睡的母亲。
他亲吻着她的发丝,抚摸着她的背脊,哼着歌谣哄着她入睡。
这是傅奚亭啊,是那个掌控全局杀伐果断的傅奚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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