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既然是贼军早有准备的江上强袭,难道此辈就不会在陆也已经严阵以待,布好了相应的罗网么。这么一刻,他又痛恨起那些给他提供消息和约为内应的地方士绅来。
若不是这些苟且之辈使人信誓旦旦作保,钱塘以北的太平贼暂安一时而四散地方,就境抄掠而不思进取之意甚明,他也不会断下决心发起这场过江奔袭之战。
现在想来怕是已经中了他人的反间之计了;要知道这批渡江船上的辎重粮草器械,可是占了他麾下大军的半数有余,再加上尚且被滞留和隔断在对岸的后队和其他辎重。
已经过江的这些人马俨然成为了难以久持的无根之师了;若是不能赶快速战速决的话,。很容易就会遗忘缺粮少食而陷入崩解离析的境地。
因此他再度下定了决心,一旦回到北岸本阵的营中,就火速把那些容易动摇的别部人马分派出去就食(抄掠)于各县地方,然后自己在率领本阵做出兵逼钱塘的虚张之势。。。
“连帅、连帅,星辰掉下来了。。”
突然间,他身边正在奋力划水的亲兵再度指着天上,急促叫喊起来。
然后钟季文就再度看见,又有一道道的火光点点,从远处幽暗的江面上竞相的升腾而起,缓缓划破暗淡的夜空,变成一条条越来越大的火龙;
进而如流星火雨一般的竞相凌乱击坠在北岸上,那些已经被惊动起来而想要就近接应的人马之中;顿时遍地烟火和轰鸣声四起中,尽是人仰马翻的凄厉叫喊与乱窜、乱奔的动静。
那些聚拢在岸边的浙东士卒们,甚至受此惊吓和后方推搡之下而竞相拥挤着纷纷失足或是不由自主的跳进了黝黯冰凉的江水之中。
“连帅小心。。”
而后另一名划桨的亲兵再度大叫起来,却是又有一条正在燃烧却空无一人的江船,正顺着水流从他们后方漂流过来。
而后船上又在某种怪异的嘶鸣声中,突然从焦黑发脆的壁板中撞裂开来,冲出一个硕大的身影来,却是一匹船上运载的军马,带着满身鬃毛引燃的火星点点坠入水中。
然后又像是通灵一般的向着他们这艘小舟奋力游动过来,然而正在划船的数名亲兵却是露出某种不忿和厌弃之色而,挥起舟桨就是奋起敲打状想要驱赶开来。
而后这匹浑身乌黑斑驳的军马,在狠狠挨了好几下才哀鸣着重新退让开来,这时候错身而过的火船已然抢先一步撞滩搁浅在河岸边的砺石滩上。
钟季文这才有惊无险的稍稍松了一口气,依靠这火船的照亮他已经可以看见满是横倒和漂浮尸体堤岸了,这时候,这艘火船不知道烧到了什么事物,突然就愈演愈烈的居中爆燃开来。
漫天飞扬的星火花雨之中,霎那间就有一根横飞的残粱,撞击在了这艘小舟的侧边上,不但砸断了两名亲兵的手臂和划桨,还将碎裂火炭溅在了其他人身上。
被保护在正中的钟季文也难以幸免,而在丝绸布裳上烫了好几个冒烟的空洞;就在他奋力地扑打之之间,就见那匹秃尾焦毛的军马又游了过来。
在嘶哑的希律声昂首靠在小舟无暇顾及的侧边上,顿时就是重重的一晃将正站起来抖落衣物炭灰的钟季文,被颠进了江水之中。
而在北岸一处山包上的舟师队副柴再用,也迅速丢下手中用来指引方位的发焰管,在不远处惊动起来得浙东联军外围人马,相继围拢和搜索过来之前,重新跃身消失在夜幕下的草荡之中。
而在他退走方向远处的夜风之中,俨然又有大队马蹄奔驰的微微震感;以及随着连云如长龙的明亮火把、风灯一起;像是漫涌过堤潮水一般的对着这些立营未稳,大多数工事、防栅未起的浙东联军外围铺卷而来。
而与此同时的钱塘城中,一身青黑色大氅的周淮安也站在灯火通明的城头上,看着正在西湖沿岸码头和坊市中大肆抄略和烧杀的动静。
“你说你们啊,为什么要冒着偌大的干系留下来呢。。就此摆脱本军的控制逃出生天不是很好么。。”
他随后对着唯唯诺诺站在身边,宴会上父老代表中最后几名,硕果仅存的大族当家或是主事人道:
“大都督妙算无虑。。就算是在下跑了又能如何。。也不过是早晚身陷囹圄的结果。。还不若藉此全力协助一二,以为自辨和正名呢”
身为钱塘分家沈氏当主的沈延年,毫不犹豫的道。
“再说了,大都督广有诸南之地,就算跑得了我等一时人身,难道还能跑的了我辈在两岭、闽浙的基业和亲族么。”
黄氏主事人黄文义亦是苦笑道:
“既然之前贵属尚未有强取豪夺的风闻和名声,在下也只能寄望大都督事后的明察秋毫了。。”
“老身只是年纪大了有些故土难离,又觉得既然此事当与本家无干亦不知情,又何苦自取其祸背上这个是非呢。。或许留下来还有所辨白和缓转的机会呢。”
顾氏的宗长顾惜白也慢腾腾的点头道。
“实在是家门不幸,竟然有人涉事其中,小人为求保全一点香火和血脉,只能挺身而出以求报赎一二了。。”
而在场年纪最小作为朱氏代表的朱小郎君,则是卑微至极的恳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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