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的夏天,比东北老家要难熬多了。
林为民觉得可能是日子越过越好的原因,他有点娇气了,出点汗都觉得是遭罪。
要不怎么说,搞艺术的就不能过的太安逸,要出问题的。
眼看着快半年了,林为民一部新作品还没出炉呢,最近都不好意思去万先生家了。
老人家总跟他说,“你现在的创作精力和灵感是最宝贵的”,只要一见面总要督促他写点新作品。
最近同事们也在问他,有没有什么新作问世,搞得他压力有点大。
果然之前还是太勤快了,给了周围人一种“我是天才”的错觉,林为民暗自懊悔。
他心里也在盘算,下一部作品应该写点什么呢?
天气炎热,小院的枣树下放了一把躺椅,林为民穿着背心裤衩躺在那里冥思苦想。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林为民去开门。
曲小伟顶着一张司马脸进门,也不说话,躺到躺椅上就唉声叹气。
“咋了这是?”林为民问道。
“唉!”
林为民无语,“看看你这个要死的样子!”
被骂了一句,曲小伟也不生气,也不反驳,继续唉声叹气,这让林为民大为惊奇。
他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不开心也不要在心里憋着,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曲小伟可能是叹够了气,“你能做个人吗?”
“我做不做人,完全取决于伱遇上什么事了。”
曲小伟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控制不住的叹了口气,“唉!海燕的分配定了,留在金陵当她们学校老师。”
“这不挺好的吗?”
“好个屁!”曲小伟被他气的一个挺尸站了起来,“你丫是一点都不关心我啊!”
别搞的那么暧昧好不好,你爹我可是钢铁直男。
“有事说事。”
曲小伟幽怨道:“你忘了,我之前不是说跟海燕商量调到燕京来吗?”
“你说这事啊?你们俩有点异想天开了。”
曲小伟喟然长叹,“是啊,当时想的确实太简单了,我还想让海燕趁着毕业就调过来呢!”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留校的事已经定了吗?你们还继续这么异地?”
“不知道啊!”曲小伟的语气带着几分茫然,“只能工作以后再想办法了,能调过来燕京最好。”
“那要是调不过来呢?”林为民非常现实的问道。
曲小伟的眼神放在林为民身上,但是没有聚焦,嘴里念道:“调不过来?调不过来?”
他念着念着眼眶就红了,“要是调不过来,我就去金陵找海燕。”
“你工作不要了?”
曲小伟垂下头去,“要是没了海燕,我还要这工作干什么?”
没看出来啊,小伟同志还是个情种。
对于八十年代的国人来说,工作就是大家的命根子,能说出不要工作这个话来,可能是有冲动的想法,但最起码说明了曲小伟对刘海燕的情谊。
像林为民就没有为了谁放弃工作或者写作的觉悟。
朱琳?八字还没一撇呢。
大外甥?他还得指着老舅养活呢。
铁生?嗯,这个好像可以考虑一下。
不对不对,考虑个锤子,整天胡思乱想。
林为民收拾起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拍着曲小伟的肩膀,“别说这种丧气话,事在人为嘛!”
曲小伟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希冀的光芒,“为民,你觉得有机会?”
林为民残酷无比的摇摇头。
“你丫的……”
意识到自己被涮了,曲小伟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哥们儿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善良一点?
他打算起身给林为民来个大逼兜,让他明白伟哥不是你想涮就能涮的。
可惜,没等他动手呢,林为民说了一句话。
“要不,我给你想想办法?”
大逼兜没扇出去,半路变成了搀扶林为民的搭手。
曲小伟卑躬屈膝,满脸谄媚,“您坐,您坐,刚才那话您给我细说说!”
林为民一脸泰然的坐下,“我看你刚才是想动手啊?”
“没有!绝对没有!我对着祖宗十八代发誓。”曲小伟信誓旦旦,一脸的正直可靠,“我这不是怕您站的时间长了累着脚吗?扶您歇息一会儿。”
玩笑了两句,曲小伟正色问道:“为民,你真有办法?”
“我也没把握,只是试一下看看有没有机会。”
曲小伟忙点头,道:“有机会就成。需要我这边做点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
林为民站起身,在院子里左看看,右看看,这枣树也没熟啊,耽误事儿。
进了厨房,他忍痛抄起水桶里的黑崩筋儿。
十多斤的西瓜入手很沉,这可是林为民傍晚在瓜摊儿挑了半天才买的。
后世燕京人说起西瓜,几乎无人不知京欣,瓜圆、肉厚、沙甜、个儿重,在炎炎夏日里,京欣成了京城百姓最惬意的享受。
但在81年这个时候,京欣这款杂交西瓜还没出现,燕京市面上卖的最多的是黑崩筋儿、枣花、郑州3号,不仅产量低,味道也不是特别甜。
想要吃个水灵灵、甜滋滋的西瓜,必须得有一手挑瓜绝技才行。
挑瓜有讲究,首先得选那些歪瓜裂枣的,这样的瓜一般都差不了。
二一个讲究听声辩位,有回声的皮薄水多。
林为民抱着西瓜从厨房出来,曲小伟还以为他要解解暑呢,没等他说话,却发现林为民抱着瓜就往院外走去。
“走啊!”
“干什么去?”曲小伟一脸懵。
“还想不想要你的海燕了?”
曲小伟惊了一下,赶紧起身,“现在就去啊?”
“对啊,趁着今天有空。”
出了院门,林为民将西瓜塞到曲小伟怀里,锁好了院门。
两人骑上自行车,曲小伟还在追问:“为民,我们这是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林为民不说目的地,曲小伟更加心痒难耐了,感觉脚下蹬着自行车都比平时多了几分力气。
虽然不知道为民打算带他去哪、去找谁,可万一能成呢?
一想到这里,曲小伟就感觉身上充满了力量。
海燕呐,你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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