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郗屹湘”三个字念的好清楚。倒有点儿切金断玉的味道。
屹湘仰头看着他。佟金戈一对大眼睛,脸瘦瘦的,眼窝有点儿深,这令他此时看向屹湘的目光显得尤其深邃。身上是带着一股烟草的味道,就在开车门的一瞬间,手指一弹,还剩了半截子的烟,弹了出去。
他语气不善,芳菲都听出来了,皱着眉说:“佟金戈,你少废话。”
金戈仍看着屹湘,有好一会儿,那空气都像是凝结了。
屹湘先笑出来,“佟金戈,好久不见了。”
金戈看着她微光下闪闪发亮的眸子,微扬的面庞,有一种玉色的光泽。他怔了一下。她这种没心没肺的笑,让他有些恼怒。可笑起来那么好看,还是那么好看。他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挪了一下脚步,对着站在另一边的芳菲说:“你嚷嚷什么呀?”
芳菲瞪了他一眼,对着他的方向伸了手,“拿来。”
金戈拍了一下裤袋,“上去吧。”
他走在了前面,芳菲招呼屹湘一声,也跟了上去。回手锁了车。
屹湘走的慢了些。
大院儿里树高而密,树冠连路灯都遮住,那光线见缝插针的射过来,只是不够用。老楼里只有底层的两个窗口是亮着灯的,那点灯光透过薄纱,很快被外面的黑暗吸住了似的。
院子南端有一个高高的秋千架。安静宁谧的夜晚,旁边灯柱上垂下来的一盏灯,就像陪着那寂寞的秋千似的,没有风……有风也吹不动那沉默的秋千。
屹湘看的出神。
“湘湘!”芳菲跟金戈已经开了大门,站在那里等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叫她。芳菲听到金戈沉沉的“哼”了一声,头都没回的就用包打回去,很准确的砸到了金戈的下巴上。金戈忍不住骂了一句,她又砸一下,“不准多嘴。”她语气又低又沉,这几个字说的又快。
金戈原本扶着厚重的铁门,这时候索性一抽手不管了,径自先往楼上走去。
芳菲不料他来这手,差点儿被铁门的大力撞到,还好屹湘手快,一把扶住了。
“佟金戈你作死啊。”芳菲口快,从来没忌讳。
屹湘却心头突突一跳,忍不住拍了她一下。芳菲看她,她摇摇头,脚步一快,反而走到芳菲头里去。芳菲也就看不到她的表情了。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芳菲的脚下顿了一顿。
楼梯是老旧的水泥台阶,宽大平实,扶手确实好木头的,五六十年代典型的老房子,走进来宽敞且不说,冬暖夏凉,住的极舒服。
随着他们的脚步,楼梯间的感应灯一直亮着。
屹湘却不禁往深邃黑暗的楼道里望去,她似乎听得到少年的笑声,追跑打闹的脚步声,急切急促,慌慌张张的,同时也是快快活活的……她穿着高跟鞋的脚走在这样高的台阶上,要多多的抬起几分似的,有些累,可心里却愿意再多走几步。
金戈站在楼梯转角处,见她走上来,掏了钥匙出来,开了东边的一道门。他进门就开了灯。屹湘站在门口,看了半天大门上那紫铜把手。日积月累被摩挲的发亮了。她抚摸着门把手,凉凉的。
芳菲还在楼下没有上来,听得到她讲电话那高调门;屹湘拉开门,只见佟金戈立在门内,沉着脸望住他,神情倨傲而又冷淡,屹湘原本应该觉得格外尴尬,却不知为何,看着他的样子,权当是看作了一个正在闹脾气的小孩……她换鞋的时候偏偏要多看金戈一眼。
金戈心头恼火更胜。这湘湘,目光毫无畏惧。从来都毫无畏惧。即便对着他这么不友好的神态,看他的时候愣是带着回击与挑战的味道。他站在厅里,看着她慢慢的在空荡荡的房屋里转着——屋子就是老式的三居室,阳台在卧室那间,呈半圆形。阁楼原本从外面走上去的,被改造过,从门厅内侧便有一个旋转楼梯可以上去。
屹湘没有上去,而站在阳台上。
屋子里虽然只有简单的家具,也够用了。想要住进来,应该马上就可以。
阳台是封闭式的,有两个木头花架子,架子上只有一盆吊兰,叶子枯了一半。她看了一会儿,动手劈那枯叶子。片刻,手心里便攥了一小把枯叶。吊兰也速的瘦下去……听到身后的脚步响,她回头看一眼,佟金戈不晓得从哪儿找到一把铁壶,过来站到她旁边浇水。
“再晚几天,怕是没的救了。”屹湘托了那细瘦委顿的叶子,说。
金戈把铁壶放在架子上,“连一盆花都不忍心放弃呢,怎么能对人那么狠?”他并没有看屹湘,语气也是平平淡淡的,“还连名字都改了。这倒是让我意外。可见你也是知道自己的。”
两个人都盯了这盆生命力眼下很弱的植物,能听到的除了屋外芳菲的笑声,就是清水渗进花盆泥土中哔哔啵啵的细小声音。
佟金戈以为屹湘是无言以对,笑了笑,笑容里甚至有点儿鄙薄的味道,转了身,就听到她说:“金戈,公平一点儿,你又有什么绝对的资格来评判我了?”
佟金戈站住。
那团昏光里纤弱的影子,声线比影子还要弱,讲出来的话却不弱。
他忍了好久的火气终于要爆发了,“你……”刚说出这个字来,就听芳菲在问:“怎么样?满意吗?”他脸上发热,看着屹湘从阳台走进屋内,把那团枯叶子放到屋角的垃圾桶,坦然而平静的表情,让他接下去的话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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