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号离十九号也就几丈路,因此回衙门之前,李意阑折道去了趟河豚居。
知辛左腿使不上力,李意阑不放心让他独自在这里等待,提出背着他走,可知辛说自己能走,李意阑只好一路搀扶。
那块慈石被他用木匠家中找到的一块布打成包袱,撂在了另一边的背上。
这次的运气比上回好,李意阑敲门之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门轴幽幽叫唤着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来春街是条平民巷,门头上没人点灯,主人来开门也没掌一盏,因此只能借着院子后面主屋里泄过来的余光,看出门缝里逐渐露出来的人有副高大的身板。
凭知辛的修为和眼力,其实看不清这家主人的复杂的眼神,他只感觉到自己搭住的臂膀骤然绷紧,烙硬的触感十分直接地让他感受到了李意阑的不平静。
夜色里悄然腾起了一股精纯的杀机,像是大雪纷纷时刚好路过鼻尖的那一捧,并不引人注意,只有一丝稍不注意就会错过的寒意。
没见面的时候,李意阑有时设想起这场会面,都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应该能够妥当行事,要冷静、要以大局为重、有话要问他。
可当这个人真正站到面前的时候,尽管沧桑落魄,似乎带着很多的苦衷,可刹那间李意阑心里还是只想杀了他。
有句话叫做好死不如赖活着,可这世上有些人,求得不仅仅是那一日三餐。
他从来没什么为国为民的远大抱负,只是喜欢枪,想要一直往下练。可是李真不懂,他娘不懂,寄声和其他人也不懂。
枪法的精髓是主攻次守,李意阑在进攻上鲜少犹豫,他起了杀意,身随意动抬手就朝门口推了一掌。
门里的吕川不闪不避,站桩似的生扛了这一掌,他后跌着倒摔出去,闷哼着砸在了地上呸出一口血沫,可嘴里却哈哈大笑,竟然有几分豪迈地说:“痛快,再来!”
这破锣嗓子倒是和当年一模一样,李意阑心思跑偏,一不留神竟然有些发酸,顷刻就没了动手的欲.望。
吕川拒不反抗,一心求死,这样的仇报起来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让他自裁了事。
昔年敢托生死,如今刀兵相向,都说尘缘似水,可暴雨是水,洪流也是水,有些人注定不能同行,他和吕川就是如此,罢了。
李意阑心中凄凉,他败兴地垂下胳膊,盯着院中问道:“你给我送匕首的用意是什么?”
吕川努着嘴唇擦血,单手撑地爬了起来,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难过,声音却高兴而充满热情,两人听他中气十足地招呼道:“进来坐一坐嘛。”
二话不说挨了顿打,被打完还能盛情款款,知辛虽然不知道往事,但想想也能明白,这人大概是欠了李意阑的人情。
事关首辅冯坤的秘辛,站在门口高谈阔论确实不合适,李意阑扶着知辛跟进去了。
屋里桌椅陈旧,面积也捉襟见肘,李意阑粗糙地扫了一转,感觉这不像是首辅门下的刺客应该享受的待遇。
知辛跨过门槛,注意到墙上供了尊送子观音,炉中还插.着三根烧过的香茬,接着进到屋中的油灯光里,他这才正经看清了主人的模样。
这是一名壮实的汉子,三十来岁,五官粗犷、身板宽厚,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短打,言行里透着一股不羁和爽朗。
他在简陋的屋里为了招呼客人忙得团团转,这里拿壶那里取碗,那么大的块头走起路来却没什么响动,重中藏巧,不出意外应该也是个高手。
和他半斤八两,高手也在偷瞟和尚。
李意阑如今是三品提刑,言行之间对这个白净的和尚却十分尊敬,揽着扶进来不说,竟然还伺候他落座,吕川混迹市井,小道消息天天能听一箩筐,动动脑子也就知道这位是谁了。
他将泡茶的家伙什放到桌上,拱着手地坐下了:“大师,在下吕川,粗人一个,礼行不周不要介意,今日幸会了。”
知辛脸色有些发白,可神态还算自在,回着礼说:“幸会,多谢招待。”
吕川倒了两碗粗茶,一人推了一碗,接着去看李意阑,下一刻愧疚就烧红了他的双眼,因为棉袍裹大衣,李意阑穿得太多了。
当年这小子是清吏司中最年轻的好手,天生一副铜皮铁骨,数九三伏穿着同样的棉布单衣,提着枪从院子的这头抡到那头,大家虽然不懂他在瞎拼什么劲儿,但喜欢他的心却都不假。
李意阑从来不让兄弟们接最危险的第一刀,有事他顶头上,却不积极领赏,别人不管是酸他家大业大还是夸他高风亮节,他都一笑置之,笑里也没有嘚瑟或炫耀,只有只有一点点藏得很深的、实至名归的骄傲。
大家都乐意把后背交给他,当然他也一样,然后就是这种信任,毁了他的追求……
吕川心里翻江倒海,可脸上还算镇定,眼神直接地说:“意阑,好久不见了。”
李意阑接住了他的目光,丝毫没有“甚为想念”的意思,他没理这茬地问道:“说吧,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吕川眼珠子轻微晃动,方向指的是知辛那边,李意阑会意,立刻找了个借口:“算了,这事不急,一会儿再说,大师受伤了,你家里有伤药吗?”
吕川站起来,说着就进了里间:“有,我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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