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大有所成,还是天资不凡,总归是两人犯错在先,念在救人心切的份上,严监学只罚他们抄写学堂规矩十遍,免去受皮肉之苦。
《堂规》共六万字,厚厚一摞纸张看的云吞眼前发晕,化成小蜗牛趴在纸上恹恹的伸触角,不想写。
严监学说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出禁闭室,云吞要死不活的翻着小壳瞅着黑漆漆的屋顶,心想,那他不定便是出不去了。
门窗吱呀一声,接着,屋顶传来小蹄子哒哒哒踩踏的声音,一块瓦砾被掀了开来,露出一张毛茸茸的狐狸脸。
“云公纸。”温缘小声呼叫。
花灏羽刚撩起唇角,便因这一声彻底冷了下来,又黑又冷,活像被谁欠了三千两。
温缘本想向花公纸打招呼,见他这副模样,给吓得心里瑟缩一下,连瞧都不敢瞧了,乌黑的眼珠子直勾勾的望着纸上趴着的小蜗牛,“云公纸,你饿不饿?”
云吞伸出触角无精打采的抖了抖,“不~饿~,温~缘~呐~,你~走~吧~,莫~要~等~我~了~”他一根触角数着这么一大摞书,说,“我~怕~是~出~不~去~了~”
温缘小心翼翼的从瓦砾的小口里钻出来,爪子扒着屋檐,说,“我下来帮你抄”说罢,他看了看颇高的屋檐,咽了下口水,眯起狐狸眼,把心一横,跳了下来。
他这一跳让花灏羽心中跟着一颤,放下书笔起身欲接,刚站起来,云吞朝温缘捏了个决,将灰狐狸兜成一团慢悠悠飘了下来。
温缘四蹄落在地上欢快的朝小蜗牛扑来,眼睛一转,就瞧见原本坐着的花公纸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了,正凶巴巴的瞅着他,温缘垂着耳朵赶紧蹭到了离花灏羽最远的地方,两只爪子搭在云吞的书桌上,小声嘟囔好凶,然后勾起细细窄窄的狐狸笑,说,“云公纸,我来帮你写吧。”
有了温缘相助,云吞总算是提起些气力来,与他分了半个桌面,执笔抄起书来。
抄着抄着,便想起在海子里的那个吻来。
云吞清咳两声,问,“这~岛~上~可~曾~有~人~见~过~蛟~?”
昨日在海中救他的可是鲛人吗?
“就如火蔺鱼,岛上这几百年来都四第一次见得呢,更别说那行踪隐秘,只出没在传说中的美人蛟了。”温缘说,“云公纸昨日好生腻害,竟能从那鱼妖的手中救得人,还剥了鳞片解毒。”
云吞一笑,未开口,只听身旁啪的搁笔声。
花灏羽紧紧盯着书纸,浑身绷成一条锐利的线,俊美的脸上如寒冰笼罩,拒人于千里之外。
云吞含着小酒窝,朝温缘使了个眼色,慢吞吞道,“昨~日~非~我~一~人~之~为~”
温缘瞅瞅云吞,又偷瞄花灏羽,忍下心底的害怕,低头捏着自己不小心变成毛茸茸的爪子,小心翼翼伸爪过去,说,“花公纸也很腻害……我、我帮花公纸也写一点吧……”
他刚捏过一摞纸,还没伸回爪子,就被花灏羽一掌按在了爪子边上,“出去。”
温缘一愣,眼眶发红,要哭出来了,怎的这么凶。
花灏羽皱着眉,虽是面无表情,声音也不经意柔了三分,“都出去,吵死了。”
云吞眼睛一亮,拉起温缘,朝花灏羽道,“嗯~,我~和~温~缘~太~吵~了~,那~便~多~谢~过~花~公~子~的~代~笔~之~劳~”
说罢,丝毫不见磨蹭,带着温缘捏了个决爬上屋顶那小洞,随即便离开了禁闭室。
屋中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窗外风吹树婆娑。
花灏羽望着云吞桌上写好的一张《堂规》,泛白的宣纸边缘不小心落了枚梅花形的爪子印。
他看了良久,最后抽过那张纸慢慢收进了自己怀中。
笕忧仙岛的风总带着海子的潮湿和药草的苦香味儿,昨夜出了那事,今日学堂停上一日,肃正岛规,以及夫子都忙着处理火蔺鱼咬伤学生之后的事。
海边不见人影,浅水洗刷着鹅卵石,远处的海子蔚蓝不见踪影,含着淡淡的青雾。
云吞迎着清凉的海风,想起昨日救他的那人。他是不是蛟?如果是的话,那蛟伏在岛的周围是为了做什么?如果不是的话,那个人又是谁呢。
云吞不是追根问底之人,也懒得对什么事好奇,只不过……他手指抚上自己的唇瓣,心想,那个人的修为真好吃。
爹爹以前说过,父亲的修为花有股酒香味,云吞想,万年雪山参的味道一定比酒香更好闻。
不过,他寻他不是为了吃,而是为报了海底的救命之恩。
穆启的伤没有大碍,虽然少了一条胳膊,但好歹命保住了。
学堂里拿云吞和花灏羽当了个典型例子,严监学只字不提救人之事,连着四五日将《堂规》从头讲到了尾,在第三条‘任何学子未出世前不得行医救人,擅用医术’这条上浓墨重彩的提及了好几遍,讲罢,严监学朝绿竹藤椅上一靠,捏着条教鞭把云吞与花灏羽唤了起来。
云吞笑眯眯,花灏羽冷冰冰,明眼人一看就知要捏那个。
严监学用教鞭敲敲桌面,“云吞,本监学问你,对于这一条堂规你可有什么见地?”
云吞拢了拢袖子,温文尔雅道,“此规矩严明深刻~,发人深省~,尤可见立规矩之人未雨绸缪~,英明神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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