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别急。”翟思静都看得不忍, 扶着闾妃劝道, “也未必到最坏的时候, 再等等看吧。”
闾妃不易察觉地一闪身,似是唯恐翟思静身上会沾染到感染人的脏东西。她想了想说:“如今说不得只能回程了。这两日先收拾东西, 做拔营的准备,三日后精锐部队先护着杜文走,其他队伍散在四周护卫——草原上地方大, 又没有城池补给, 若是被包抄,就会是很麻烦的事。”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过燕然山后驻扎瑙云城, 到时候还要安定军心、民心,不能闹出乱子来。”
论起军政, 翟思静完全不如闾妃。此刻暗想:杜文说得也不错。在北燕这样的鲜卑族建立的国家里,汉人的那一套果然不完全适用,遇到草原上这样的情景, 只有闾妃那样的才能活下去,而自己才是百无一用的。
她只能称是,手不自觉地交握在小肚子上。
闾妃看了她的手一眼,又打量了她的神色, 问道:“你……身子还好吧?”
翟思静不由有些慌乱, 她从小受的教育是“忠实不欺”, 撒谎都不太会撒, 只能说:“挺好的。”
闾妃又看了她两眼, 突然绽出一点笑意:“若是月事不谐, 要及时请这里的军医诊脉。”
亲孙子和抱别人的,当然是不一样的!
闾妃抹尽泪痕,又向翟思静要了脂粉,细细把那点印子都遮住了,才叹口气,重新昂然地出了帐门。
翟思静在门口恭送,直到看见闾妃走远了,才吁口气回来,小心闩好门,上前就把杜文捶了一顿。
杜文几乎要笑出声儿来,讨饶道:“姊姊,你顾念我是个病人罢!”
“就是太顾念你了!”翟思静在他胳膊上用力拧,“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装重病,就要拿我使苦肉计吗?”
“情急,来不及通知你。”杜文嬉皮笑脸给她揉,“让我看看,掐青了没有?”
翟思静伸手把他的手打开,然后问:“至于这么骗你亲娘嘛?”
杜文正色道:“我不骗她,下一步没法行事。毕竟,若是明目张胆和她收权,会坏了我们母子的关系。”
原来是要收权。
翟思静又是自愧不如,说:“真不懂你们这些人心里的弯弯绕!”
杜文笑道:“不懂没关系啊,我不是就喜欢你贤良淑德让我放心嘛?知道自己这上面不灵,就藏藏拙,不然——”
就像上一世一样,她想着和他玩心计,背着他扶持长越扯起叛旗,结果他一击反制,两个人的矛盾也再不可调和。
可是,他天天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骨子里是厌恶尔虞我诈的。
他还是喜欢翟思静这样的美而惠,她的聪明才智在烹饪烹茶上,在裁衣刺绣上,在读书写字上,在绘画配色上,在声律歌吟上,甚至在秋千上裙摆翻飞、笑容可掬的仪态上。
他心中的神女应该是生活在姑射山上一样,冰清玉洁,从表到里都是清爽透明的,所有尔虞我诈会带来的狡黠之态、阴暗之色,都不会出现在她的脸上——也希望永远不要出现在她的脸上。
他拉着翟思静的手,凝视着她,叹口气说:“思静,我唯只希望你信我:我在一天,就好好护着你一天。”
第二天,翟思静出帐门就看见到处是卷帐篷外毡子的、收帐篷骨架的、搬箱子理包袱的。她回身到御幄里问杜文:“我们也收拾收拾吧?”
“不急。”杜文说,“我不打算走呢。”
“那你怎么才能留下来而不让太妃生疑?”翟思静问。
“继续装病呗。”杜文闲闲说,伸手指指着她妆台的位置,支使她,“哎,去把你的妆奁盒子拿过来。”
“干嘛?”
杜文说:“上次用了你的胭脂水粉和眉黛,汉人的这些玩意儿都不错,细腻好用易于配色,还看不出化了妆。”
翟思静一时没听懂:他不是最瞧不起南朝士大夫中流行的傅粉儿郎?怎么如今也要用她的胭脂水粉?
她把妆奁捧过来,看他到底想干嘛。只见杜文磨了眉黛,又调和了胭脂,配成一种紫不紫、灰不灰的难看颜色,然后拿了她的小眉笔沾上颜色,涂在伤口的周围,伤口周边已经快要脱痂的粉红色皮肤,顿时给他画成了紫黑色。
估计他上次那煞白的脸、发紫的嘴唇,也是这么炮制出来的。
翟思静目瞪口呆,心想这个人的聪明才智怎么都不拘一格用在这些地方了?
转眼,杜文又把自己打扮成气色极差的样子,恹恹地躺在那儿,露出紫黑紫黑的左肩伤痕。然后说:“我阿娘来了,你就哭,说我如今不行了,路上颠簸只怕即时送命,还多了个累赘。”
翟思静想着他的模样儿都是拿她的胭脂水粉化妆得来的,就遏不住笑意,“吭哧吭哧”已经憋得很辛苦了,她老老实实摇摇头:“我实在哭不出来。”然后看看他煞白的脸,就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儿来。
杜文气恼地说:“你笑什么?!过来!”
翟思静不肯:“不行!你又要拧我!你手劲大不觉得重,我可实在太疼了。”
杜文想想梦中见自己拿鞭子抽她一幕,作为旁观者,确实心疼的不行;但梦中那个气急了的自己,好像浑不觉得一个弱女子被打得遍身血迹会是如何的痛楚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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