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府城的卷宗浩如烟海,找寻起来本就不易。再加上晏骄手头线索有限,更是难上加难。
官员卷宗只记录个人生平和职位调动,并不包括家庭关系,他们只能从玉容的父亲张横处入手,先核对户籍档案找出亲属关系,然后顺藤摸瓜。
廖无言手下一批人忙活大半夜,也只翻出个大概,至于如何细化,还得晏骄亲自上手。
他如今官居通判,事务繁多,自然不可能整天憋在档案馆里,便留下几个人听候差遣,与晏骄交接之后去前面处理公务去了。
一直到中午时分,晏骄和白宁才把张横的直系亲属关系顺明白,又分别在纸上留档、在翻转大石板上按树状图列出。
“张横的出身非常普通,父母种地为生。他是天平二十年二甲进士,时年三十二岁,当初在京城熬了五年才得到外放机会,当了六年县令后政绩不错,又平调一回,前年才被升做昌平知州。”
天平是先帝年号,先帝在位三十三年,如今已是天佑四年,算来张横也有四十九岁了。
晏骄点点头,“这么看来,他的官场履历,或者说迄今为止的人生履历非常简单清晰啊。”
简直就是农民儿子熬出头的翻版,处处透着艰辛。
“对,而且家庭关系也不算复杂,家中除他之外无人做官。”白宁对晏骄折腾出的这种黑石板非常感兴趣,主动承担了书写记录的工作,一边写一边继续说道:“他有三儿两女,长子和两个女儿都是正妻宋夫人所出,其余二子、三子则是侧室所生。那位玉容姑娘行二,至于长子和长女与何人联姻,这个暂时查不到。”
只要不跟着去验尸,她就能当好一名助手!
考虑到玉容和玉敏是表姐妹关系,晏骄着重在宋夫人那边打了个星号,准备稍后重点关注。
她抱着胳膊看了会儿,越看越头痛。
玉敏的父亲是谁?王佩和秦云又是什么背景?这几个姑娘是如何认识的,又是在何种情况下出现了共同的秘密?
一个个问题层出不穷,压得晏骄头皮发麻。
哪怕倾尽整个府衙之力,眼下掌握的线索实在太少了!根本无法连成线。
万恶的封建社会,不仅没有全国户籍联网,甚至连女性的存在也被很大程度上弱化。在户籍文档中关于宋夫人的记录只有短短一行字:妻,江南宋氏。
宋氏……氏你妹啊!偌大的江南有多少姓宋的!怎么找?
晏骄在脑海中暴躁了一会儿,然后抱着胳膊不断地在屋里兜圈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小六!”她朝外喊道,“能查到王佩和秦云她们的来历吗?”
小六从外头翻进来,表情不是很轻松,“之前没特别关照,这会儿再下手需要时间。”
“尽量吧,”晏骄也知道在此事难度不小,但也不能放弃,“顺便催一催小八那边。”
小六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翻了出去。
“小白,我们来梳理下目前掌握的线索。”晏骄咕嘟嘟灌了一杯凉茶,努力平静道,“已知张横原生家庭起点低、无帮手,并且老家远在东南,距离本地千里之遥,那么与张家刮连的可能性不大,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宋夫人一脉以及张横正式进入官场后的人脉关系上。”
唉,她就是个普通的法医啊,眼见着现在都要被逼成半个刑侦人员了……
白宁点头表示赞同,“玉容和玉敏是表姐妹,后者父亲还做过兵部员外郎,张横主动与他保持长期密切往来的可能性很大。唉,玉容这条线一断,咱们都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了。也不知小六那边什么时候能有消息……要不先问问老庞这几年兵部官员的变动情况,再结合离京时间和女眷姓氏,基本就能确定下来玉敏父亲的身份了。”
晏骄眼前一亮,不过马上又沮丧起来,“这事儿问他不靠谱啊!”
他从出生到现在,统共在京城也就待了三年,对官员更迭更是不感兴趣,还不如指望廖无言呢。
不过即便记得调动升迁,参考之前神仙粉一案,这些陌生官员的亲朋关系网……廖无言会有印象吗?
两个姑娘都是一阵沉默,可过了会儿,两人突然同时看向对方,“王公公!”
再过两天他又该来送中秋礼了,可不是瞌睡送上枕头?
廖无言熟悉的都是明面的,可王公公此人,却掌握着朝堂内外许多不为外人知晓的秘密和龌龊……
但在他来之前,她们真的就只能干等吗?
就在此时,白宁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舞狮大会当日,包括玉容的母亲宋夫人在内的一众官太太竞相向岳夫人献殷勤,其中有一位与宋夫人很不对盘,听说是老对手了。
晏骄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是有那么句话么?最了解你的人莫过于对手。眼下她们既然不能直接问宋夫人,不如去问问那位张夫人!
她连忙叫了阿苗来,无比郑重的表示要交给她一项艰巨的任务。
小姑娘一听,犹如被廖无言蛊惑的卫蓝一般精神抖擞,立刻非常积极的表示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请师父千万要差遣她!
宴会当日,阿苗也曾出现过,想必张夫人对她还有印象。晏骄的意思是让她打着替自己送礼的幌子走一趟,旁敲侧击的问一问。
“两边往返需要三四天,我亲自过去过于刻意,正好你去,不算过分郑重,却也不至于失了礼数。”晏骄拍着她的肩膀道,“我记得那日她穿的一身藕合衫子很好看,你去我库房里挑几匹类似的好料子,只说是我给的中秋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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